Rangifer tarandus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跑、跑？”迪克气喘吁吁，杰森把他拉到一个建筑后面，他往外面看了看，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迪克配合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往四周看了看：“可我们不就是为了来见超人吗？”

　　“见超人，可以，”杰森蹲下身，“但是一进大都会便被超人抓住，NO！如果现在见他，他会把我们都偷偷交给达米安！”

　　“这会毁了我们整个假期的！”

　　“……啊，”迪克又往外面看了一眼，他有点疑惑，“可是我听到他刚才问你的家庭作……”

　　“那个不重要！”杰森头痛地揉了揉自己太阳穴，他板着脸，故作严肃地说：“重点是他和恶魔头子是一伙的！他们的目的就是把我们圈在家里面关禁闭。永远不见天日，和达米安养的那些鹦鹉和曼巴蛇老死在一起。”

　　“……这么严重。”迪克本来想问点什么，因为杰森的话实在是太前后矛盾了。但是迪克最后选择相信杰森。小孩子之间的友谊总是全权信任的。

　　如果一定要在超人和杰森里面选一个的话，迪克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杰森。

　　而且要是杰森被达米安关禁闭，那他就真的一个朋友也没有了。

　　“可是他有X视线和超级听力，”迪克开始为杰森担忧了，“而且他会飞，我们能跑得过他吗？”

　　杰森也没想到自己一进大都会就这么倒霉，有些闷闷不乐。

　　“肯定是提姆那家伙，我就知道不能对他掉以轻心。”杰森抱着胳膊，他皱着眉，“现在我们只能随机应变了。”

　　“我能做什么？”迪克蓝眼睛中的担忧已经快要溢出来了，让他现在看起来像只垂着尾巴的小狗，“我想帮你。”

　　“或许我们可以分开跑？”迪克想了想，“所有人都没办法一下子追两个。”

　　“他的速度能在半秒钟内穿越整个城市。”

　　“……那怎么办呢。”迪克真的陷入了沉思，“大都会哪里有能躲下两个人，而且还是超人和蝙蝠侠的地方？

　　“含铅的便利店？”

　　“哦，对了！”杰森猛地一拍膝盖，“迪克，你简直是个天才！我想到了一个地方！”

　　迪克也兴奋了起来：“哪里？”

　　“我记得当时提姆在大都会有一个安全屋，大红鸟之前绝对在那里面和康纳约过会，我猜的，而且达米安当时一个月内都没发现！那个地方绝对可以躲过超人！”

　　“……”迪克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那咱们不会遇见提姆哥哥嘛。”

　　“他会给我们保密的。”杰森翻了个白眼，“要不然我就告发他上个月拿咖啡浇死了阿尔弗雷德花园里的那株玫瑰花。”

　　迪克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对于这个新家中家庭氛围的感觉了，他感觉自己有点像一只被卷进三只疯狂打架的猫中的小狗，只能有点不知所措的盯着空气中纷飞的毛看。

　　“那好吧。”迪克咽下了自己对于钥匙从哪儿拿的疑问，反正杰森总会拿到的。迪克已经放弃思考杰森是怎么摸排到提姆的安全屋这种事情了，他自我欺骗地把这理解成兄弟之间的坦诚。

　　虽然显然不是。

　　在杰森拿出铁丝开始撬锁的时候，迪克已经有点儿麻木了。他觉得他需要一点时间适应——呃，他们可能是很奇怪的兄弟这个事实。说真的，迪克一直是个热爱家庭和谐的角色，他有点儿想说点什么，但是又感觉现在可能不是很合适。

　　总而言之，他觉得可能不会遇到今天这一天中能遇到的更糟糕的家庭氛围了——直到杰森打开了那扇门，他们迈进那个即使在白天也显得黑漆漆的房间的时刻。

　　“啪嗒”一声，门在背后锁上了。然后整个房间的灯一下子亮了起来。

　　空气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到了冰点。

　　达米安——他们之间最大的那个——穿着西装，正坐在安全屋正中间的沙发上，他面前站着提姆和，呃，一个他不认识的梳着莫西干头带圆形墨镜的奇怪青年。他身上的制服看起来有点儿像超人，一件黑夹克扔在沙发上——

　　“哈喽？”

　　那个他不认识的青年挑了挑眉，他拿空着的大拇指指了指他们俩，鉴于他正在擦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他看起来像是刚从浴室里被抓出来套好制服一样，扭头问正在喝咖啡的提姆——提姆还穿着公司的衣服——至少一半。

　　那个青年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儿，尴尬。

　　“这是你的——另两个弟弟们吗？”

　　提姆的表情看起来要把那杯咖啡冻僵。

　　那个梳莫西干头的青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他看向提姆，有点摸不着头脑：“所以我们这么快就要见对方的所有家人了吗？”

　　“Fuck，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在约会！”杰森大喊道，他怒气冲冲（迪克在尽力理解他们之间诡异的气氛），对着那个梳着莫西干头的青年吼道：“康纳！你怎么敢，我早就知道你们大都会来的人没安好心——”

　　达米安的表情变得更差了，鉴于他刚在大都会抓包自己最大的弟弟早恋，又撞见自己两个离家出走的弟弟。他觉得自己真的需要一点儿空间呼吸一下。

　　该死的青春期。从十三岁到十七岁都值得诅咒。

　　“别理他们。”提姆翻了个白眼，没打算理杰森·陶德的挑衅，他又喝了一口咖啡——鬼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他的淡定让迪克甚至以为他们是在进行一个无比正常的家庭聚会，直到达米安终于开口：

　　“就在我刚进这所安全屋的时候。”达米安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怒气，他尽力把话说的适合在这个场所里所有的年轻人听，所以他减少了许多F开头的词汇，尽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正常一点——

　　但他失败了。

　　“你差点跟他搞上床，就在刚才，在你成年之前。”

　　“我们并没有在约会。”提姆看起来简直淡定的要死，但是达米安怒火已经即将把整个房间都燃烧起来了，他脾气一直不算很好——那个叫康纳的青年在中间不知所措地调停着，看起来像是在一群挥舞爪子的猫之间试图劝架。

　　然后他被这句话伤到了。狠狠的一下。

　　“提姆？”他的那双蓝色的狗狗眼看起来简直快要伤心死了，动作一瞬间愣了一下，伸在中间打算隔开他们俩的胳膊看起来茫然又无措，“我们不是在约会吗？我一直以为——”

　　“够了！提摩西·德雷克，我已经受够你了！这是你第几个男朋友了？！”杰森怒气冲冲地插在他们之间，他们大吼大叫着，达米安摁住了杰森的头，迪克在旁边不知所措。

　　他感觉自己好难融入进去。真的有点儿。这对他有点儿难度，比如怎么处理自己刚认识不久的兄弟们吵架这件事。

　　正当迪克在尴尬和劝架之间犹豫的时候，后面有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没事的，这种情况很常见，不用担心。”

　　迪克回头，超人——刚才还亮闪闪的超人——正温柔地看着他，挤出一个同样温和的笑，但是看起来有点苦涩——他穿着格子衫和牛仔裤，看起来简直快要忍不住抽根烟了，就像电影里那样。虽然迪克知道他不会那样做。

　　他带着迪克走到安全屋另一边的沙发那里，他们坐下来。等待他们吵完。乔纳森——迪克刚知道他的名字，因为达米安刚才在暴怒中诅咒了他不止十遍。他对此充耳不闻——他把迪克安置在沙发上，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他们表达对于对方感情的一种方式。”他微笑着说，“我是说，呃，除了辱骂那部分。那部分真的应该去除。”

　　“你叫迪克，是吗？达米安和我说过你。”乔纳森坐在他的身边，天知道迪克有多激动，超人，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他激动得简直有点儿说不出话了，舌头有点打结，“你真的是超人吗？”

　　迪克感觉自己问了一句蠢话，但是超人显然没有觉得被冒犯到，迪克感觉自己更喜欢他了，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有点儿激动地说道：“我真的真的，非常崇拜你。”

　　“哦，不用这样。”乔纳森笑了起来，达米安竟然会有这么和他性格完全不同的弟弟，天哪，乔纳森真的忍不住想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以后会变得和我一样棒的。”

　　迪克眼睛亮闪闪的，这是他在踏入这条道路后得到的第一句鼓励，还是来自超人的，迪克简直感觉自己要开心得跳起来了，他有些不敢相信，“但我觉得自己可能，没有那么棒。”

　　迪克有点儿忧伤地看着他：“达米安可能觉得我并不适合这份工作。”我觉得他可能想开除我。迪克这么想。

　　“每个人都会有刚开始的那段时间。不会有人天生擅长这个。”乔纳森摸了摸他的头，“达米安可能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他曾经有一段很艰难的时光。但你要相信，他真的非常重视你。”

　　“真的吗？”迪克简直不敢相信，达米安，他真的那么重视自己吗？

　　“当然，他三天两头和我提起你。只是这份儿工作让他感觉到有一点儿压力了，你知道的，情感问题。”

　　“他有些害怕感情，尤其是承担起一段新的，这对他很有压力，”乔纳森用一种很复杂的表情看着那边的达米安，迪克看不懂他的表情，但是他最后微笑了起来：“你应该多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接纳你的。”

　　迪克从没这么想过。他心里有一点儿怀疑，但是这点儿不确定也因为对方是超人而烟消云散了——他是达米安最好的朋友！所以他可以留在这里吗？他很想小声问，但是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闭上了嘴。

　　“当然可以。”乔纳森像是看出了他的心声，他笑了，“迪克，相信你自己，你可以做的很棒。你会成为这个家庭中不可或缺的一员，像他们当中的任何人一样，对对方同样重要。”

　　房间那侧的吵闹声让乔纳森实在有点听不下去了，他转过头：“嘿，达米安？我觉得我们在教育时或许可以少一点诅咒或者格斗术什么的？”

　　“毕竟他们才十几岁，而且这边儿还有一个刚满十岁的呢。”乔纳森用那双蓝眼睛看着他，他用手捂住了迪克的耳朵，小声说：“我觉得，可能方法再温和一点儿会更好。”

　　“那他们在弄出超级麻烦时也应该同样拥有一颗超级强大的心灵。而且肯特，你在质疑我的教育理念吗？”

　　那边安静了足足有一秒钟，达米安冷冷地回复道。他回头看了乔纳森一眼，天哪，达米安对于蝙蝠侠的瞪视简直是遗传了百分之百。

　　乔纳森立刻就闭嘴了。在嘴唇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如果你什么时候感觉迷茫了，可以随时来找我，”乔纳森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仿佛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他和超人之间的秘密，“我会帮你瞒着达米安的。”

　　房间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虽然迪克合理怀疑是他们终于吵累了——他们出门时达米安的脸黑得简直像是要滴水。提姆还在安抚康纳的情绪——据他说他才三岁。所以达米安在讨论到底他和肯特到底谁应该对这次早恋更持批评态度。最后达米安把肯特的份也骂了。

　　“该死的恶魔头子。”杰森黑着脸坐在迪克的旁边。他们都在达米安的后座。提姆因为公司事务不回韦恩宅。陶德还在因为自己离家出走而翻倍的周末作业而生气，他想和迪克说些什么，但一转头，迪克的眼睛正闪闪发亮着。

　　“我觉得这是最棒的一天。”迪克小声说。他真的这么觉得，杰森怀疑他是脑子撞坏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迪克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热，眼睛亮得惊人，“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天的。”

　　“呃，好吧？”杰森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迪克。他真的很可爱。他自己也想起了刚成为罗宾的那个时候，关于最棒的一天的那些事，小孩子总是这样。

　　杰森还是因为自己的家庭作业感觉生气，但感觉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了。他拥有了一个弟弟——这的确是一件很棒的事。尤其是他刚才还带着自己的弟弟度过了这么棒的一天——在他的两个哥哥都那么无能的情况下。

　　杰森瞬间感觉自己的损失也不算什么了。

　　毕竟日子还很长呢，总有一天，他会告诉恶魔头子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虽然不是现在。

　　或者是学会开车？杰森又开始打起蝙蝠车的主意了。达米安坐在副驾驶，他正在闭目养神，一边听着耳机里乔纳森的话——什么教育时要注意态度啦，多关心小孩子心理健康啦——达米安的确明白自己在教育方式上有欠缺，但是他不能接受被乔纳森以外的人当面指出这一点。

　　“呃，或许我们晚上可以一起吃饭？”乔纳森停顿了一秒，他有点儿紧张，“毕竟，你现在也在大都会，我刚下班——我想我们或许可以也在秘密身份外的情况接触一下？”

　　“我是说，交流一下和青春期孩子的相处心得什么的。”

　　“算了吧，小男孩。”达米安哼了一声，他没睁眼，“下次找的理由好一点的话，我或许可以勉强答应。”

　　“好吧。”乔纳森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失落。

　　“我理解，我真的理解——你很忙。哥谭那些事，什么的。”

　　“不过我下周有一个去大都会的出差。星球日报。”达米安眯了眯眼，“下周四？我可以抽出来两个小时。”

　　“当然可以！”那头的声音听起来简直令人发指的温情，“哦达米安你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有多么的想——”

　　“好了，我有事挂了。你最好找一个品味稍好点的饭馆。”达米安在他说出最后一个字之前把通讯挂断。他有些不自然地别过眼，绿色的眼眸微微发烫，颧骨处变得红了起来。

　　该死的乔纳森·肯特。

　　他就真的看不出来吗？

　　达米安·韦恩绝对不会容忍自己在别人捅破窗户纸前开口。不管是谁。他恨恨地抱起胳膊，继续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