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ngifer tarandus

　　这篇大概上在探讨达米安的daddy issue与家人情结的冲突和缓和的过程，因为我不自量力地试图用一个41小片段来进行表达，所以里面掺杂了大量的意识流，几乎可以属于一个文风练习……最近真的很爱看意识流的书，所以这篇风格有借鉴福克纳《喧哗与骚动》的感觉，我在里面一些意识流的部分做了相应的补充和标注。如果阅读期间有困惑的地方可以看一下~

　　格雷森是个乖巧的孩子。这孩子才刚来韦恩庄园两星期，我就已经喜欢上了他。少爷，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尝试着和他多交流一些。他其实很孤独。

　　达米安突然想到阿尔弗雷德，在他抓着抓钩枪翻过一座霓虹灯建筑的时刻。格雷森是个乖孩子。他想到这句话，他在街面上行走，捕捉着刚才枪声留下的痕迹。他皱起眉，空气中残留着硝烟和火药的气味，格雷森站在他的身边。

　　他们面前的那堵墙上被涂鸦成两个“J”的符号。旁边画满了红色的气球，油漆还没干。在J的头部各嵌着一枚子弹。整个巷道里弥漫着硝烟和血液的气味。

　　“至少是口径12mm以上的枪支，”他蹲下身，格雷森轻巧地后空翻，跳跃过一处障碍，搜索着现场枪声剩下的弹壳和子弹。他抬起头，黑夜中飞进一只鲜艳、活跃的红胸知更鸟。

　　“我猜他们应该打到了对方？”格雷森耸了耸肩，手指间夹着剩下的破碎的弹壳，“只有两枚子弹。一枚射进了墙里，但是刚才有至少三声枪响。”

　　“现场没有伤员。”

　　这是一种犯罪。达米安沉默着把格雷森手里的子弹和弹壳接过来，格雷森递给他，他的手真小得让达米安感觉自己被罪恶感包裹得好像被小丑女的绳子勒住一样喘不上气来。他的手还没有陶德的三分之二大。这让他觉得自己才是疯子。他真是不明白到底是这些精神病在凌晨三点的哥谭拿着堪比重机枪的玩意儿逼迫别人在墙上涂鸦并且扫射疯狂还是自己把一个才十二岁的孩子扯进这码事里面更疯狂一点。

　　“沿着前面这条街走。”达米安沉默地看了看手心里那些碎裂的弹壳和子弹，把脑海中那些混乱的念头摁灭，变声器让他的声音重新恢复得毫无波澜，“这种子弹能直接把一个人腿骨打碎。如果中弹的那个还活着的话。”

　　“抓住他，我们至少能得到一点线索。”

　　达米安用刺刀劈断面前横亘的障碍，木板在他的刀下简直比橙子还要脆弱。格雷森翻开检查那些断裂的东西，他跳过去，用一种惊人的平衡性蹲在路灯上，他把手搭在眉骨上，往周围看了一眼。同样没有任何痕迹。他点出自己的便携电脑，在上面点了几个页面。投影仪上出现了一串数字。

　　“附近十英里内，银行抢劫案，零。”

　　“盗窃案，零。”

　　“人口绑架案，最近报案数，零。”

　　“警局甚至没有接到报警。我猜可能是小丑那些拥趸？毕竟咱们最近才刚把小丑又抓回阿卡姆，他们都挺疯的。喝醉了互相打几枪也不奇怪。”

　　“那里没有酒味，而且地点不在酒吧附近。”达米安吸了口气，哥谭后半夜的空气中交织着一种滑腻的甜味和香水味混合的气息，他们往前走，视野变得开阔起来，什么也没有留下，“明天是万圣节？”

　　达米安表情严肃，他摁了一下腕带上的按钮，把弹壳和子弹分别装进密封袋，塞进了万能腰带的其中一个空格：“这可能是一个警告。万圣节前的小花样。小丑的经典节目。”

　　“继续找线索。我会添加关于那天的后备计划。”

　　“所以这意味着我明天也没有夜巡了吗？”

　　格雷森瞪圆了眼睛，那双蓝眼睛，比矢车菊更要浅一点的蓝色，很漂亮的蓝眼睛。格雷森摊开手，他皱着眉，在他们一起行动的时刻，格雷森永远都难以抑制自己倾诉情绪的欲望，就比如现在，他看起来很失落。

　　“哦，天哪，”看到他的表情，格雷森简直像只泄了气的气球，他嘟囔道，“蝙蝠侠，其实你可以再多信任我一点。”

　　“如果想要获得蝙蝠侠的信任，你应该自己争取。而不是向我抱怨。”*①

　　达米安没有转头，他摁了腰带上一个按钮，蝙蝠车从另一个巷道飞驰而来。达米安打开车门，对他说道：“现在，上车。今天的夜巡结束了。”

　　格雷森坐进蝙蝠车的副驾驶。他表情看起来很差，伸手系上安全带。他转头不看达米安。达米安启动蝙蝠车，面前的仪表盘发出莹蓝色的光。把格雷森的侧脸映出淡淡的蓝。

　　“如果你不给我机会，我要怎么证明自己？”

　　格雷森突然讲道。“什么？”达米安极力压抑住自己想要皱眉的欲望，格雷森问他：“你从不给我机会，我怎么向你证明自己？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哪怕一次。”

　　“够了，格雷森。”达米安压低了声音，“你明白问题的关键在哪儿，你现在的水平连通过最基本的试炼都做不到。”

　　“可是你根本没有试炼过我！”格雷森抬头看他，达米安不为所动，格雷森放弃了挣扎，他愤恨地撇开头，压低了声音说道：“达米安，你简直是个自大的控制狂。”

　　“你总想把所有的东西都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下，如果遇到自己不能控制的东西，你宁愿毁掉或者根本不让它发生，不是吗？”

　　“可我是一个人！我不是你所控制的机器或者什么零件！”

　　“你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达米安终于失去了耐性，说他是控制狂？他接受这个，他的确是。但要他不去干扰格雷森每晚的夜巡路线？他做不到。达米安决不允许任何超出自己掌控范围的事情发生。他不允许任何危险发生在自己的族群。

　　“我不会永远十二岁的。”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格雷森咬着嘴唇，打破了沉默。他低着头，多米诺面具和夜色遮掩住了他大部分的表情，“我会长大，我不会永远是你的罗宾。”

　　达米安有那么一个瞬间有点想笑。这个画面——似曾相识的眼熟。他想起布鲁斯和自己。他想到他刚刚从刺客联盟回到韦恩宅的那些日子。想起他被布鲁斯扔去寄宿学校时，布鲁斯推掉正联事务来参加他的家长联谊会时他们俩尴尬的见面。

　　“我不会永远是你的罗宾。父亲。”达米安低着头，绿色的眼睛盯着面前高大的父亲，蝙蝠侠永远沉默、正确、冷酷。他如同一块钢铁。他还记得布鲁斯当时怎么说的来着？*②

　　“但蝙蝠侠永远会有罗宾。”

　　他不是唯一的，他是可替代的。蝙蝠侠永远会有罗宾。达米安感觉想笑。即使是退休了布鲁斯也要坚持这一点。他看着被哥谭染成黑色的自己，和身边穿着罗宾服的新罗宾。他该死的感觉这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循环。

　　达米安下意识想去揉自己的眉心，但是只摸到了金属材质的头罩。他淡淡说道：“按照法律来说，你在成年之前需要监管。而很巧的是，我是你的监护人。”

　　格雷森瞪着他：“代理监护人。我唯一的法定监护人是布鲁斯。你现在只是我名义上的监护人而已。”

　　“有什么区别吗？”达米安耸了耸肩，“我看不出有什么区别。除非你能向法官证明这一点。”

　　那双蓝眼睛气鼓鼓地瞪着自己。达米安摘下了变声器，他拖慢了声调，语气显得平和沉稳：“关于你说的控制狂那件事，我承认，我的确是的。”

　　“而作为一个控制狂的弟弟和被监控人，如果你感到不幸，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格雷森简直要气疯了。达米安善于激怒任何一个人，也善于被任何人激怒时保持冷静。至少在战斗的时刻。这是刺客联盟所教会他的事。战斗中避免任何形式的情感波动，尤其是愤怒。愤怒会让你失去理智，而理智才是最终能够杀死对方的关键。

　　但是达米安非常不擅长在激怒别人之后表达歉意。或者说他压根就没学过这个。他擅长的是把别人激怒后找出破绽杀掉他。而不是道歉。

　　尤其对方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

　　两人一直沉默着，格雷森抱着胳膊，看起来一句话都不想说。达米安也没兴趣打破僵局。虽然他内心有些后悔讲那些话。格雷森的确是个很乖的孩子，而且他在夜巡中的一切表现都很好。嘿？别生气了，我为刚才的话抱歉，你其实很优秀，我只是担心你，你还太小了——达米安每次想把这些说出口的时候都像有把锁封住了他的喉咙那样。最后他们沉默着到了快餐店。达米安给他点了双份芝士的汉堡。

　　迪克抱着胳膊坐在窗户边，他真的很生达米安的气，他难过的要命，被族群中最大的那个不信任的感觉让他很难过，这种难过被他理解为愤怒。但他感觉心情非常不好，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他转头看着窗外，玻璃窗倒映出他模糊的影子。他看见自己正倔强地咬着嘴唇。

　　达米安走了过来，手里端着薯条盒和可乐，他把餐盘放在迪克旁边，毕竟迪克现在不想理他。小男孩使劲皱着眉，眼眶因为激动还有一圈红，达米安忍不住想叹气。但是他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蝙蝠侠习惯把一切家庭问题搞砸，不是吗？

　　达米安伸手拿起托盘里一个汉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有可能只是无聊。他从来不吃这种垃圾食品。他看着那个填满油脂和碳水的东西，包装纸上面印着白色的小幽灵。可乐的吸管上面套着一个卡通南瓜。即将到万圣节，街上已经洋溢起了节日气氛。红色的霓虹灯缠绕在整个城市建筑的顶部，如同一团红云。整个哥谭仿佛都被包裹在工业雾霾和霓虹灯中，如同在火焰中滚起黑色的烟雾。

　　“哥谭简直在燃烧。”他想起德雷克说的话。他皱着眉头，达米安简直没见过他和自己说话没皱眉头的时候，“达米安，你应该控制一下在罪犯身上发泄暴力的冲动。说真的，我很担忧你这一段时间的费洛蒙状况。鉴于你之前做过那样的行为。”*③

　　“我亏欠你很多。”布鲁斯当时这样对他讲。当他把格雷森交给自己的时刻。他看起来真的很老，太快的消耗了。他明明才刚过五十岁。身上的骨头却几乎没有一根没断过了。他摘下头罩，显得疲惫，脆弱，苍老，简直和他之前的印象判若两人。

　　他已经老到会在浴室里洗澡时胳膊脱臼的程度了。因为那里断过三次。达米安见过他面无表情地在吃早餐时把自己的胳膊复位，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布鲁斯说：“我亏欠你太多。”*④

　　“你应该去找寻自己的路。在哥谭，愤怒和仇恨最终会吞没你。仇恨是一件疲惫的事。而愤怒会把你变成怪物。”*⑤

　　达米安想和父亲说他没有感情。他也这样说了。而布鲁斯则流露出了一种更加悲伤的神情。好吧。达米安想，父亲实在太老了，而衰老会让人变得脆弱。达米安想起他的泰坦。他最后解散的泰坦。*⑥他们都在往前走，问题是他走得太快了。

　　“他们跟不上我。”达米安眼前突然又浮现起乔的脸，那张神之子的脸。他想起他在听到自己这么说时脸上流露出的担忧的表情。那时他刚满二十一岁，乔准备去大都会上大学。

　　“我会离开这里。然后我才能变得更强。”达米安坐在肯特农场的草垛上，乔看起来非常的伤心，他看起来犹豫了很久，想要询问自己的伤口。但他放弃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蝙蝠侠怎么办？”

　　“他有了自己新的罗宾。”*⑦

　　乔看起来更伤心了，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仿佛天空，那是象征希望的颜色，希望，这个词在达米安心里滑稽地闪过，他不相信这种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的东西。他是纯粹理性的现实主义者。他擅长的是接受现实，而不是抱着无所谓的希望。

　　“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不知道。达米安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他愣住了。他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不记得了。

　　“达米安。”格雷森刚才拆开了汉堡的包装纸，并低头咬了一口，好吧，这是达米安的猜测，因为他转头时，格雷森手里正拿着那个咬了一口的汉堡包。达米安还沉浸在回忆里，猝不及防的，他又被另一双蓝眼睛拉进现实。

　　“我刚才并不是真的那样想的。”格雷森说，他拿着汉堡，他看起来有些局促：“我很开心可以和你一起，我很期待和你做搭档。”

  

  达米安没想到他会说这些。他感觉到一种很奇怪的心情。那种心情让他感觉自己甚至有些像布鲁斯。

　　“我只是担心你觉得我不合格，我不想承认这一点。所以我才显得不在乎……”

　　达米安愣住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最后保持了蝙蝠侠的沉默。那一瞬间，他突然在格雷森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无疑是一种循环，而他现在继任的是父亲的角色。而迪克显然做的比他要好。他看着他，他，真的，达米安敢打赌他的表情里没有一丝不好的成分，他的表情看起来纯洁得犹如白鸽。

  

  “或许我还不太擅长这种事。我是说，父母去世之前，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

　　“但是你真的是很伟大的哥哥。我为自己有你这样的兄长而感觉骄傲。”

　　他极其认真地注视着他：“你对我很重要。我们都很需要你，达米安。”

　　从刚才开始一直燃烧的、让他感觉不舒适的火焰突然熄灭了。达米安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好像摁下一个开关。愤怒，仇恨，他们会把你变成自己所憎恨的人。父亲曾经这么和他讲。一切的未曾燃烧的、已平息的怒火逐渐变得真实、浅淡，如同水一样变成涟漪。

  

  如果当年他也诚实地向父亲说出这样的话，他们最后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达米安脑海中突然浮现起当时父亲对他说“我亏欠你太多”时那双疲惫、哀伤的蓝眼睛。父亲从未看起来如此悲伤。

  

  那双蓝眼睛，达米安突然想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里很多都有着相似的蓝眼睛。

　　“蝙蝠侠永远需要罗宾。”

　　达米安突然理解了这句话。他明白自己父亲需要的是什么了。这种东西他当时从未给予过父亲。而父亲也从未给予过他。世界变得平静下来，仅仅是因为一句话。因为他可以感觉到自己是被真正地需要的。而他也同样的需要别人。

　　他们是家人。无论如何。不会互相抛弃，不会杀死彼此，不会永远怨恨。无论如何，他们永远是家人。

　　他感觉到自己并不是一座孤岛。

　　这种感受让他从未有过的轻松。

　　“嗯。”达米安感觉自己停了下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包裹住了他。他觉得自己也应该表现得比蝙蝠侠更好一点。鉴于他的罗宾。所以他笑了一下。虽然他的唇角有些僵硬。他拿起那个汉堡，从中间咬了一口。芝士从牛肉饼中流淌出来，热乎乎地流进齿间。

　　注：

　　*① 达米安分化为Alpha后和布鲁斯的一次对话。

　　*② 做罗宾时，蝙经常对米这么讲。所以米留存了一些下意识的语言习惯。这里的“蝙蝠侠”并不仅仅指自己。

　　*③ 达米安在分化为Alpha后曾经在成人后（21岁）因为易感期试图在蝙蝠洞中切除腺体以永久性去除麻烦，失败后（被布鲁斯发现并阻止）留下了轻微的后遗症。

　　*④ 这里的第二句“我亏欠你太多”是在达米安被布鲁斯发现自残行为后所说。之后布鲁斯开除了达米安。

　　*⑤ 达米安被开除。

　　*⑥ 达米安离开哥谭后，泰坦解散。

　　*⑦ 指提姆·德雷克。所以乔真的是看着蝙家的小鸟长大的，在米走后，乔和蝙家的新小鸟都有接触。

　　这篇逆序的设定对于达米安来说的确有一点残酷，布鲁斯第一次养鸟就从大米这种高难度的开始的确可能会有很多摩擦，而且没有迪克作为润滑剂存在的话，感觉大米的daddy issue会比之前更加严重一点，关于嫉妒，仇恨，爱和冷漠交织的情绪，蝙对于情感表达的先天匮乏（因为逆序的话，作为老大我真的很难想象达米安和养鸟业务不熟的蝙会有多沉默），会导致大米在责任感、利他主义和刺客联盟的冷血教育中产生割裂，他拥有责任感，正义感，也同时留存着对于生命漠视的习惯（一丢丢），他缺乏的是有关爱和家人关系的那部分情感。所以这篇可能会在大米养鸟的过程中稍稍讨论一下这个问题……不过也不重要啦……hhh

  

  按照时间顺序，这篇在⑤时间轴后，下篇是迪克迎来分化期，21轻恋爱情节~